氢漾

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会面。

【龚方】悲喜剧(1)

    祝 @求月 老师明天生快,喂了一口苦味白开水非常抱歉【跪

    现实背景。

    方书剑走出剧场的时候恰巧手机响了。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,侧过身和台阶上的后辈挥手道别,然后指了指手机,“我先走了,明天见哈。”

    “书剑哥拜拜~”女孩也朝他挥手。

    他又转回来,抬手接起电话,顺便把脖子往围巾里又缩了缩。上海秋天了,树叶尚绿,气温上上下下,却低不到要穿大衣的水平,他索性加了条围巾保暖。

    是郑云龙。接起来劈头盖脸地通知他,“出来吃饭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大龙哥?”

    “啊,想吃火锅了。”

    “今天吗?还有谁?”

    “就咱俩,一个小时之后淮海路那香天下见——你今天没事吧?”

    都通知完了才想起来问我有没有事,您这是让我有事吗。方书剑在心里吐槽。

    “我能有什么事啊,我天天都有空。”

    “那行,就这么定了啊。”

    郑云龙说完利索地挂了电话。方书剑叹了口气,往地铁站走去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他拿了号坐在等位的圆凳上发呆,距郑云龙上次找他吃饭相隔时间不算长,两人偶尔也会在饭局上见面。郑云龙没有特意照顾他——他说孩子的路得自己走,说多了没用。于是他们在忙完一个项目后见一面,聊聊收获和期待。

    方书剑喝可乐,郑云龙要了一扎啤酒,倒进杯里喝了一口皱皱眉头没说什么。男人又喝了两口酒打量他,半晌悠悠地说,你状态不好。

    他撂下筷子端起茶杯,叼着塑料杯边儿说,谁活着都不容易。

    “你看可人婚都结了好几年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妈昨天刚给我打过电话,怎么您也跟这催婚啊。”方书剑哭笑不得,    “我又不喜欢女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龚子棋最近在上海。”郑云龙又抛出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男的也可以催吗?”他浮夸地震惊,然后又低头拿筷子戳盘子里的土豆,“那都是我加了多少个前的前男友了,惦记人家干嘛。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郑云龙乐了一下,和他当年听见阿云嘎“那我不唱”时的表情一样,然后随他去了。

    锅底是麻辣牛油拼菌汤,靠嗓子吃饭的音乐剧演员最后的倔强。最后他俩一共在红汤里涮了五片毛肚七根鹅肠,其余的肉统统扔进了菌汤里。

    这家店几年前出过奶茶锅底,方书剑一度跃跃欲试,似乎能在红通通的火锅店里氤氲出奶油的甜香冲淡香料的味道。可实际反馈里铺天盖地的“违和”又让他打了退堂鼓,最终也没吃到一口芋泥椰奶煮肥牛。

    其实可以试试的,他想,违和的事情自己做过的也不算少。

    郑云龙真的是把人约出来吃火锅的,除了几句意味不明的催婚以外再无其他。他们聊了聊最近的原版剧巡回和几个原创的剧本,吃饱结账,起立出门解散。

    走出商场时也不过将近九点,宇宙中心环贸商圈比白天还欣欣向荣。上海的市中心总有人在,夜生活的年轻人走出酒吧时,清扫工人按停了闹钟,好像心脏不能有一刻缺血,越大的城市越离不开差异巨大的人群。

    这地方离上音只有1.5公里,当年他们环贸逛够了也骑着自行车过来换换口味。上音附近完全没变,他甚至认识左手边上那棵营养不良的梧桐树。

    “这边我熟,往那走两步就是我们学校,您先回去吧我不着急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先走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,拜拜。”

    方书剑就那么依旧挺拔地站在花坛边上。他最近闲下来的时候总在发呆,盯着虚空中某个点愣愣地瞧上五分钟再惊醒,惊醒后也不知道刚刚想了什么。

    他笑起来,摸出手机给蔡尧发微信。

    “你最近是不是吸走了我的灵魂”

    蔡尧没回他,蔡尧这两天在拍大夜。

    人老了。他摇摇头。

    其实他何尝感受不到自己状态不好甚至缓慢地影响了平均水准,可是他的生活状态已经没有什么能改善的了,表面上井井有条,背过身去乱七八糟缠成死结,改变也无非是把有序的打破,得不到解决不说,一旦破坏了平衡必定要崩溃。

    有些人真是慢性毒药,侵蚀骨骼腐败心灵,让他的溃烂愈发严重,差点就要暴露在他人眼下。

    还不都是自己作的。方书剑抬腿活动了一下膝盖,暗骂自己矫情,然后回了家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那天晚上方书剑失眠了,这场失眠来得太过平缓,以至于他翻来覆去到三点钟才有所察觉。微博里刷不出一条新消息,朋友圈归于沉寂,时差党们安静如鸡。他把手机推回枕头下,拍了拍枕芯试图让它再蓬松一点,闭着眼睛与黑暗对峙。

    睡不着不如背剧本,最新的剧本嚼得滚瓜烂熟了再往前找,遗愿清单都背完了他还是清醒的。指针逼近五点,遮光帘挡住地平线上的微光。他心想要是还睡不着干脆找个乐理公开课回味一下上课睡觉的美好,然后想起遗愿清单之前一部是《信》。

    时间太久了,台词在脑海里蒙了雾,想起来只有他和龚子棋几场对手戏的温度还在身旁。他突然开口念了出来,在无人的黑暗房间里怪罪哥哥,每句台词都带着气喘和哽咽。

    他背不下去了,把自己蜷起来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

    现代社会就是即使你前一天晚上崩溃得能通过60目的筛子,第二天也得把自己重新捏成人形去上班。

    方书剑哭得昏昏沉沉,最后哭累了睡了一个小时。闹钟响的时候他差点给导演打电话请假,最后还是爬起来洗漱。楼下全家十块钱解决早餐,奶黄包是甜的,软糯带奶味,放在蒸箱里时间长了有点过于湿润,咬下去黏黏的。可一口美式喝进嘴里他差点又被苦出眼泪,热美式比冰美式还多了微妙的酸味,就算是火星进口的咖啡豆他也受不了这个味道,为了提神仿佛喝下一碗小时候被母亲按着灌下的中药。可惜没有人再往他嘴里塞进一块大白兔,然后抹去他撒娇挤出的三滴泪水。

    往常包里会塞点小包装的麻花酥饼软糖防止低血糖,昨天恰巧都送了出去,于是他只能皱着眉头吸溜咖啡,还差点把上牙膛烫掉一层皮。

    流年不利,运交华盖。方书剑这两天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,叹气使人变老,他觉得自己俨然是个伤春悲秋的小老头,只差一顶贴头皮毛线帽。

    然后他又觉得不行,那毛线帽实在是太侮辱自己的审美了,就算是老头也得戴棒球帽上街才行。

    蔡尧估计刚拿起手机,九点多钟才给他发了三个问号。

    “方书剑你什么意思?我拍戏的时候一直有灵魂的好吗?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你有,是我的没了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没事,这两天修仙修太多了有点懵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之后的日子古井无波。而他也不是每天都失眠。音乐剧演出太消耗感情,以至于演出的日子他离开舞台后心灵和肉体一样疲劳。排练的时候还有心情伤春悲秋,上了舞台他和角色融为一体,情感庞杂不已,几乎把生活里的也消耗殆尽。

    半个月后剧目公演,这部剧大都是前辈。他是个配角,没什么唱段,自然也没有照片放在海报上做宣传。夜场还早,他戏服换了一半被赶出来先歇着,干脆溜出来瞧瞧观众。厕所的走廊前有个人戳在那,比别人高出一截,高高壮壮一身黑,靠着墙看手机。

    他终于想起郑云龙那句不经意的话。当时他想,上海这么大,龚子棋又跑去演戏,就算住同一个小区都遇不到,更何况是无前提偶遇。

    但他在剧场里遇到了龚子棋。

    这是什么偶遇体质?之前听他说自己疯狂偶遇李向哲的故事还吐槽像言情小说,结果他俩分手多年以后还要搞出这种命中注定的狗血戏码。

    秋天的剧场里没有落叶的声音,排队的观众兴奋地交谈 ,因为话太多了反而缠在一起成为底噪,耳旁什么也听不到,人来人往的剧场里万籁俱寂。

    他有点恍惚。龚子棋22岁的时候就自嘲像是30,五六年过去了他几乎还是那副样子,高鼻梁深眼窝下垂眼,他一寸一寸摸过的,笑起来冰川融化成毛绒绒的小动物,冷硬宝剑化成绕指柔。

    发型也没变,两边剃得露出青皮,前额的头发一大半抓上去一小半散下来。就算搞艺术大概也像个唱摇滚的,凶得能止小儿夜啼。

    和以前太像了,就好像这是曾经还爱他的龚子棋,没有看到多年之后的自己。

    一股庞大的时间感奔涌而来几乎触到他脸庞,方书剑在被袭击之前转身,向后台落荒而逃。

    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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